[露中]呼吸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如果对象恰好会催更,那么最好还是别处了,不然不是在书桌前被榨干就是在床上。嗯,车只在车库转了一圈,没上路。
然后关于王耀的笔名,实在不会取名,就惯用的红星吧,反正也不是循环使用一次两次了,反正他写的故事也很红。

我大概只会写两三千的小段子,什么时候可以写五六千的小段子呢。

 

在王耀正式认识伊万之前,一直认为那个用淡绿色卡片和蓝色墨水给他写信的人的身影大概要类似于一个扎着栗金色麻花辫,鼻子上架着副可以折射温柔光亮的圆片眼镜,面庞线条柔和,五官带有点稚气的,脸颊上或许还有些雀斑的十四五的女中学生。或者至少还是个天真的女孩,天啊,他在台灯下再次看那张卡片,上面还压着几朵零碎的鹅黄色小花呢。

不过他该想到的,女中学生一般是不会喜欢他的故事的。

伊万在正式认识王耀之前,一直以为塑造了一个酒肉狂徒形象,并且以其为中心展开了一段轰轰烈烈的革命故事的人应该长了这样的面孔——要有比较深的法令纹,因为这样让人显得严肃,面庞上的肉紧绷绷的,嘴角很直,不经常笑,下巴的线条很硬朗,显示出把凶悍土匪当成小说主角的作家的魄力,胡子也许留了一点。体格健壮,身高也不会很矮,眼睛,那一定是一双非常明亮的眼睛,而且能放出让人心虚的视线,坐在铁打的一样的椅子上,双手交叠,目光如炬,腹藏甲兵。年龄,得四十开外吧。

不过他该想到的,如果是那样,王耀不会从一开始就是写个小说的。

初见是在一场婚礼上,值得庆幸的是,两人都没有站在证婚人面前,不然这个故事就要仓促地终结了。

伊万在花团锦簇间进行乐曲的演奏,身上是常穿的西装,胸口的口袋沿有一道丝绒面料的装饰,他曾经在里面放了一张手帕,后来被空气取代,大概是那个尖角太难折的缘故。王耀坐在左手第二排最边上的位子,目光没有长久地留在新娘或者新郎脸上,而是看着前面一个睡着的秃脑袋汉子毛茸茸的侧脸,如果把他认做是土匪原型的话,还有几分可信。

男方的亲友向新郎介绍起王耀时,伊万因暂时不需要参与演奏正在休息。他敏锐地把热爱的作家的笔名从一堆闲谈声里挑了出来,旋即循声望去,正见一个瘦条条的背影。当即一道紫色的电从他脑海里一闪而过:这很可能是我这辈子唯一一次正面催更的机会!

伊万强行把自己按在椅子上,连喝了三杯香槟酒,手里拿着六分之一个苹果馅饼,他苦恼地低下头,耳朵里霎时充满了温热的血液,新郎与王耀的交谈还在继续,他仔细地去辨听。

什么叫您是我挺喜欢的作家,应该是特别喜欢的作家,最喜欢的!会不会说话?不会就放着我来。伊万对新郎选择的程度副词皱眉,并且还是很想催更。一年半以前,那个会在山崖上架起大锅煮肉的土匪下了山,直到现在还牵着马驻足在山脚下看初升的太阳,作为土匪的那颗健壮同时又有些敏感的心在胸膛里停止跳动也一年半了。是的,无良作者王耀已经一年半没有更新了。

伊万把手里的苹果馅饼丢下,走到新郎跟前,他仅仅是微笑着站着,但是足以构成压迫的身高使旁人没法忽略他。于是,身高最矮且位于三人包围中心的王耀试探地问道:“呃,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伊万在心中笑了声,他搓了搓手,故意板着脸说:“没什么事,单纯催个更,您知道的,已经一年半了。”时常觉得自己还没红就过气的青年作家对猝不及防的催更感到惊讶,随即尬笑着表示:“一定更一定更,我最近一直在写呢,就是对成果不满意。”骗人的,我大纲都不知道扔哪……哦,我根本就没有大纲。

钟表的时针再拨到现在,伊万结束餐厅的演奏工作背着琴回来了。

 

王耀把那张淡绿色的卡片重新放在字典最中间那页里,归于原处。收到卡片的时候,关于那个土匪的故事已经出版了上部,他也已经打算进行一部短篇小说集的翻译。写土匪的故事是从中午到子夜,天光从最明亮的等级逐步暗淡下去,傍晚的时候,正是坏蛋们极度兴奋的活跃期,打家劫舍归来已是子夜,围着盛大的火光喝酒吃肉,女人们战战兢兢地保持笑容,欢乐的一天最终在最浓的夜色下画上一个句号。他翻译的时间段则横贯整个夜晚,晚上8点钟开始,到第二天早上8点结束。

 

两个人在今昔相交时分相遇,一听见钥匙带动锁芯旋转的声音,王耀立刻端正坐姿,歌也不听了腿也不抖了,十指在键盘上一通乱敲,其行为宛如在父母面前假装认真学习的在读高中生。伊万正抬脚进来,王耀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抬头冲他微微一笑:“回来啦,辛苦了,我今天……”

 

“12个小时写了四百三十二个字是吗?”伊万绕到王耀身后,看着左下角的字数统计,默默心算后搂着王耀脖子笑道。

 

“我他妈对当时都能感觉到那个小畜生手上的力道,绝对有一瞬间是想弄死我的!”王耀后来在某次采访中这样控诉道。

 

“那……回顾一下之前的情节,再修改这么个俩小时,我才刚把后续想好你就回来啦。”王耀僵硬地转动脖子,看着伊万的脸色给自己找借口,心中第无数次泛起结识伊万并和他在一起的悔意。

 

“哦,这么辛苦的呀,那快别写了,我们赶紧睡觉吧。”伊万一边说一边动作熟练地帮王耀保存文档,把人往床边拖。王耀面色一变,转而抠着桌角声嘶力竭:“不,我不要!我爱文学啊!我要写作,我一点都不困,我有旺盛的创作欲!今天谁也不能阻止我亩产一万三!”

 

“那我看着你亩产一万三。”伊万一脚扫过来一个凳子,大马金刀那么一坐,硬生生把王耀所有的创作欲都扼杀了,“写吧。”

 

“……你编曲的时候我坐你旁边了吗?”王耀掐着鼠标问,面色因愠怒发红。“没有,你当时躺在我下边。”布拉金斯基面不改色地开黄腔。

 

“卧槽你个变态,简直是亵渎艺术。”王耀快速滑动鼠标以掩饰尴尬。

 

“我在夸你是我的缪斯呢。”伊万应了一声展开了已经变成了昨天的报纸。

 

王耀把刚刚乱敲的字删了,盘腿坐在软椅里,他刚写下一行字,就转过头一脸灰沉沉的死气对伊万说:“突然……困了呢。”伊万但笑不语,眼睛直勾勾看着王耀,直把他看精神了,再不说一个困字。

 

布拉金斯基氏的催更,花样繁多,经常让人猝不及防。比如吃完了饭,他在水池边洗碗,大作家咬着吸管喝果汁,美其名曰多补充维生素才能提高产量。他就随着水声慢慢地说:“红星呀,一天又要过去了,今天土匪下山了吗?”王耀一口橙汁淌进食道,放下杯子就跑,“我马上去写。”再比如,伊万要去外地演出,临走前切切嘱咐,“希望我回来的时候能看见你写了十万字的土匪下山。”再比如发消息催更,“今天团里订的盒饭不好吃,还是家里饭好吃。”王耀一看一咧嘴,那是当然了。下一条,“我在外面食不下咽,你不更新个几万字补偿我一下吗?”

 

我的良心美滋滋,为什么要补偿你?虽然如此,王耀一面想一面还是打开了文档。

 

“你和我在一起根本不是因为爱我,你只是想看我写的土匪的故事。”终于有一天,王耀这么说道。

 

“你和我在一起也根本不是因为爱我,你只是想听我拉琴时的呼吸声。”那一天,伊万这么回答他。

 

随即王耀面露一个满眼迷恋的笑容,是的,用来协调节奏的呼吸声,他觉得很性感。这话就要从那个决定性的夜晚说起了。有生之年遭到来自活生生人类的正面催更还是头一回的王耀老老实实接受了大个子的请求,真的下定决心回去好好写他个几万字再休息。

 

在那个旁人结婚的日子接下去的时间里,王耀便只盯着那张诱人的苍白面孔看了,一度觉得那一丝丝合着拍子的呼吸声像脉脉含情的媚眼,有一搭没一搭的朝他抛过来,又像是涨潮的河水,一叠叠漫过河湾,浸湿了河堤。

 

再后来王耀回到家里,把决心抛到脑后。他感觉月光下,伊万的五官好像要被月白吞没了,脸颊简直和比衬衣领子一个颜色。

 

王耀歪靠在枕头上看伊万脱衣裳,手指放在下巴上,问:“拉琴的时候腿张那么开不会觉得别扭吗?”

 

“不别扭,等会你会张得更开。”伊万把外套丢掉,丝绒料子的装饰在夜凉的空气里闪着水光一样华丽的波纹。

 

“……”为什么人可以毫无障碍地说出这么下流的话?王耀一面满足地听着沉稳绵长的呼吸声一面想。

 

 

伊万合拢报纸,王耀此时却渐入佳境,手指像在跳探戈。从来都是这样,晚上不睡,早上不起,醒着毫无头绪,要睡了灵感来袭。伊万灭了大灯,去浴室冲澡,再回来时王耀仍在敲字。他把人的腰一抱,摘了眼镜,低声而不容抗拒地说:“睡了。”

 

“等等、等等!好歹我草草结个尾。”王耀伸手又要抠桌角,伊万便不再用力,长出一口气当做长叹,王耀手指一顿,随即把电脑一关,“去他娘的结尾,咱睡觉重要。”

 

这才像话,把握了王耀的脾性,把呼吸声当做武器的布拉金斯基这么想着,满意地把人抱到床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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