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中]黑楼梦 第四回

黑三角初会聚荣府

爱德华补授了应天府,方到任便遇见一桩棘手的案子,应天府连续十年被评为“全境十大文明城市”,爱德华踌躇满志,力求再保持一个十年纪录。不巧的是,风纪员暗访时正撞见波诺弗瓦家的少主人裸衣纵马,当街疾驰,使一个卖葵花的姑娘蒙受了精神与物质的双重损失。无奈波氏原系地方一霸,倚财仗势,竟将围观众人都收买了,一人二两银子便众口一词,“弗朗西斯少爷清清白白,大伙都知道。”

爱德华听了大怒道:“岂有这样放屁的事!给我速速把人拿来!”正要发签拿人,案边立着的一个门子悄摸儿冲爱德华使了个眼色,爱德华心下甚为疑怪,便停了手,即时退堂与门子进了密室。

门子笑道:“爱老爷可不敢发签拿人,老爷荣任到这一省,难道没抄一张本省的‘流氓名册’来不成?”爱德华忙问:“何为‘流氓名册’,我竟不知。”那门子惊道:“这可还能行!连‘流氓名册’也不知,怎能保得头顶乌纱长长久久。”那门子略一思索又道,“许是山高水远,语言不通,故而老爷不知。本省所称‘流氓名册’又译作‘护官符’、‘五常录’,如今暗流涌动,各地官员都有一个私单,上头写着五家盘根错节的势力,或配一幅‘贾门外交黑话对照表’,或‘琼总推文词汇大全’辅参。若一时触犯了这几户,不但官爵,只怕连性命还保不成呢!就是单单惹毛了他们几家各自的小弟,那也不是好相与的,爱老爷只往前细细数一甲子,卅八线上的事可还记得吗?虽方才所说这弗朗西斯只有薄薄一张‘高卢凯旋记’,可仍是欧罗巴一呼百应的中心,爱老爷如何惹得他!”一面说,一面从袋中取出一张抄写的“流氓名册”来,递与爱德华。

爱德华放佛受了一个极大的警醒,赶紧去接过来,展开名册,其口碑排写得明白,上面所注的皆是五家有史以来彪炳千古的功勋并大事年表。滚滚亦曾抄写了一张,据云:

华不哗,闷头只把大财发。
 美利坚,五十州,两百制霸称全球。
 羲和长车中天过,英伦三岛日不落。
 自由法兰西,平等博爱三色旗。

爱德华尚未看完,忽听传点,人报:“程老爷来拜。”爱德华忙整理衣冠出去迎接。过了顿茶饭的功夫爱德华方回来,他正愁无法了结此案:“其实说难也不难,左不过一个卖花姑娘,在金陵城两眼茫茫举目无亲的。”那门子却笑道:“老爷错了,若是卖别的花,管他甚么梨花杏花都不拘,可这姑娘卖的是葵花。葵花所指这卖花女所受的庇护正是自方才那名录上最末一位的林家。”爱德华便又问:“既如此,又为之奈何?”

门子道:“ 我听闻林府的公子前入了洛中,今弗朗西斯少爷携亲眷进京,何不叫把卖花女带上,便只带到林哥儿跟前,老爷也算有交代了。 ”

爱德华依门子言方了此案。弗朗西斯与母弟同行,如今又带上一个买卖花的小姑娘,小姑娘一生下来就没见过爹娘,曾在一户人家将养了些年月,后又遭拐子拐走了,拼了命逃出来卖花过活。弗朗西斯听审那天得知这姑娘名叫娜塔莎,面容也是很冷艳的样子,一双寒星目将冷气直摇入魂魄。

再说弗朗西斯之母,与荣府王夫人本系一母同胞的姊妹,如今已不知闺名是什么江河湖海了,只以夫家姓氏称作波诺弗瓦姨妈。弗朗西斯是最喜随心所欲的,铺子里账面上的事向来罕见他料理,下头还有一个过继来的弟弟名唤宝琼,原是琼斯家的少子,生得肌骨莹润,心窍玲珑。弗朗西斯此次入京除了略理一理生意也是为送弟弟参选太子赞善,一行人缓行优游,不知耗费多少日子才终于到了弗朗西斯京中的姨爹家。

那时王夫人已知弗朗西斯官司一事,打定主意既是林家的人就叫林熊玉处置,或留在身边充粗使丫头或拿些银钱打发了,熊玉那头来人回了:“姨妈家方到京中,要安置下来是多少人也不嫌多的,姨妈随意差遣派用就是。”过了几日,忽家人传报:“姨太太带了哥儿,合家进京,正在门外下车。”王夫人正愁哥哥王子腾升迁,少了娘家亲戚来往,忙带了女媳人等,接出大厅。王夫人与姨太太暮年相见,泣笑叙阔一番,又引了拜见贾母,合家俱厮见过,又忙摆宴接风。

他们几个安置在梨香院中,弗朗西斯本不愿受姨爹的拘束,可这几日得了趣,二三狐友闻着味便来了,弗朗西斯比原先在自家更畅怀放意,便渐渐地也不再动移居的心。

却说林熊玉方入贾府,众人只道他是个天仙样的人物,如今波诺弗瓦家又来了个平分秋色的宝琼,阖府大大小小婆子丫头少不得要磕着瓜子比比划划。

一个道:“我们熊玉临水照花,北国佳人,高大威猛是极有安全感的。”

另一个烧火的连忙抢白,“那可不是,你们熊玉长那么高,连着我们厨房的门廊都得加高一叠。”

“嗨呀,那你们宝琼踏坏了梨香院多少块青砖怎不提?”

“我们宝琼哥哥出身名门,金发碧眼,模样可俊了,与弗朗西斯少爷站一块和幅画似的。”这一个丫头牙尖嘴利,一上来就拿住了熊玉无依无靠,暗讽他寄人篱下,料来是不配与宝琼一较高下的。

“你不说这个我还不打算提,紫薇舍人叫得好听,咱们林府书香世家,几代簪缨,哪里是铜臭商人能高攀的。”

于是两方便就“谁高攀谁”进行了友好而充分的交谈。贾耀站在墙根旁脚都酸了却不肯挪窝,只探身津津有味听着,不料熊玉已在他身后站了多时了。

只见一个婆子上前在半空挥了挥手,“我们宝琼有钱!林府这几年没落的样子你们可开眼瞧瞧罢,怕是凡能出手的物件都送进当铺里去了。”在百日那一天抓了铜钱的贾少爷仅就前一句表达赞同,而在熊玉看来,他却是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顿时觉得胸中一股怒气盘踞升腾,紧咬着牙撑着问他:“你这是嫌贫爱富了?”

贾耀不提防身后有人吓了一跳,再看熊玉虽强忍着却憋红了脸,贾耀慌忙拉住熊玉的手探身解释道:“怎么会,你是知道我的,我纵有一百个心也决计不爱他们家的财。”

熊玉冷笑着抽出手来,贾耀不由分说又一把握住了,“若要挣开便挣开,左右我拧不过你,你拿定主意和我别扭也随你的心,不妨等你好些我再哄一哄,这辈子我是不打算撒手的。”熊玉这才渐渐止住了。

贾耀原想宝琼固然亦是亲族,只他入京是为入宫参选的,预估不会久住,更何况自己与熊玉一同长大,其中深情厚谊自然是旁人想比也比不得的。没料想熊玉因不在父母身边,又没有亲兄弟为伴依靠,在心里自动矮了一截,于是为照顾熊玉,特意更少往宝琼处去,不然便拉上熊玉同去同归。府中仆妇见状渐渐地也不比比划划的了,反而又营造出一种一派和气,两厢安好的模样来。

宝琼在梨香院中安顿下来,每日也就与府中兄弟有些来往,贾耀与熊玉二人时时一道去探望,偶然也听马修提起和宝琼玩什么球砸坏了一连八面玻璃窗的事迹。熊玉见贾耀与宝琼不曾显现出过分亲厚的样子来,也就渐渐地放心了。

两人去梨香院中看宝琼,宝琼只拿他二人打趣,“小儿女两小无猜,旁人不知道我却看得出来,耀兄弟前儿在东府路德维希那受的教可还够用吗?”宝琼说着撑不住伏在桌上笑起来,贾耀红了脸忙上前不许宝琼再说,熊玉却一头雾水,只看着他二人。

要问东府路德维希是谁,贾耀又受了什么教,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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