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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是心造的幻象。或许我应该把这文改名叫分裂,轻轻一扯就是三个故事。

下方法贞注意 
  

自由之人与少女

弗朗西斯搭乘着高速列车回到巴黎,和坐在窗口里的办事员敷衍了两句木着脸回家。他住在第二区,从房间的窗户可以看见第二区居民下意识拱卫着的科技大楼。他们修复了那座著名的建筑,用了三个月的时间争论,调动几千名智能人耗费四周时间竣工。工程师们冒着过劳死的危险尽全力恢复了建筑原本的样貌,以此来匹配“水晶宫”这个名字,使它仍然像百年之前那样华美庄严,但现在水晶宫仅供博学派使用。

 

在巴黎,以水晶宫为中心,博学者们划出数个嵌套规整的同心圆,在此间生活,第二区七成以上的面积都是住宅区,大部分都是弗朗西斯居住的这种蜂巢样式的隔间,隔间密密麻麻地摞在一起,远望像是一列列翠绿色的代码。每个城市的第二区的面积都非常小,即使有极少数宽敞的房屋也仅供派内骨干使用,这不仅是因为博学派人数通常为五类中的最少,更因为行政权不为博学者们所掌握。

 

在弗朗西斯为数不多的巴黎记忆里,这座城市从前可不是这样的,至少没有不同区域间那些恼人的,会因故障而不停鸣叫的闸机。五年以前,一份在战前就备受讨论的提案再次出现在了上下两院的议员们手里——《关于社会分工明确为五大类的草拟书》。1946年的二号文件,急迫地于元月二日发布,强制要求巴黎所有成年公民于一个月内参与“镜中测试”,归到自己的派系里去,并且终身不得更改。如果你是无畏派,那么你很有可能第二天就因为“无畏”而死掉,或者运气不好不坏,一辈子负责两个街区的夜间巡逻。但有一类无畏派除外,权利核心的几个首脑曾在某间会议室里一致决定善待战争英雄们,跳过测试阶段,直接将他们划分到无畏派中,每月拨一些津贴下去,然后分发镀金的勋章给他们,节日里必须要穿的制服也不一样,普通的无畏派是纯白色的,而他们的制服在袖口有两道装饰带,这些战争英雄将在胜利日骄傲地别上勋章,走到街上去参加庆典游行。

 

刚开始这只是一项实验性质的工程,正如《五类法法典》本来的后缀只是草拟书,如今,随着国家联合体的建立,以巴黎为核心,工程在不断推进实施,在全联合体各地旷日持久地大肆鼓吹“派系高于血统”的《五类法法典》口号的作用下,沃克吕兹山区的孩子们甚至等不到成年,刚出生没多久就要做出选择,很多人在婴儿时期就被强行从父母手中夺走,分配到各派系内进行集中地认养后才取名字,大多是些褒义词。至少在巴黎的博学派内,不结婚是不会被干涉的,而申请结婚则需要经历漫长的审查批准期,并且审核期将被制定得格外长,一旦你的结婚对象是个别派人员。这种跨越派系结合的夫妻所生下来的孩子将会被形容为“杂交的”,从这蔑称就可以看出来,这些孩子将来的路会多么艰难。尽管《法典》明文规定分类绝非代表产生阶级,然而阶级还是不可避免地产生了。

 

正打算睡一觉以缓解旅途疲劳的波诺弗瓦先生探出身去够窗户上的握把,友善地提醒他的邻居最好去看一下烤箱。弗朗西斯掰开一个白绿双色的胶囊,从里面像抽纸一样抽出一床被子,是他的同事送给他的临行礼物,以免他找不到可供住宿的宾馆,于睡梦中冻死在桥洞下。半个月前他走得太匆忙了,被单和床褥上不用说一定布满了数量可观的灰尘和细菌。

 

蜷在印着苹果花的被子下,弗朗西斯拢了拢枕头,然后闭上眼睛回顾半个月以来的行程以催眠。他先是去鹿特丹,在鹿特丹全市两百多名博学派精英数年的努力下,那些蓝色的血液还是让人担忧地维持它不纯净的面目,时常有黑灰色的絮状物一绺绺或一团团地在水中游动,像是灰鳞的鳗鱼幼苗。而港口的贡献足以令人忘记让人心烦的河流污染问题,即便如此,弗朗西斯也没有过于贪恋由那些在夜色下的港口散发着迷人蓝光的智能人们组成的富于艺术性的画卷,他赶着去下一个目的地。

 

友好派的骨干们一致决定善待保家卫国的英雄,所以委托博学派制造,给其中最优秀的一批人分配了家用型智能人作为他们日常生活的助手,期望能够帮助到他们。弗朗西斯有些意外地在名单里看见幼时好友的大名。于是他将部分重担交给了在港口辛勤工作的运输型电子生灵后搭着新建的高速列车去东方出差,这些博学派智慧的集中体现,只有在办理托运后以货物的形式才能在原本意义上的国家,如今的大区之间流通,唯有那些在背部焊有带注册信息的通行许可证的才可以在境内随意走动。即便在非人的世界里也存在着惊人的权限差别,而权限是否应该赋予则取决于对象在等级制度中所处位置的高低,值得一提“等级制度”一词是在战前才能使用的,如今已被标为禁语,在如今的世界里,代指已经被摧毁事物的名词都被列为了禁语,禁止任何人在公开场合口头或书面的使用。

 

他在途中的时候便设想了与布拉金斯基多年不见后重逢的情景,并且像个不熟知人的发展规律的人那样,以伊万少年时的心性去假想现在的他。弗朗西斯坚持认为就算战场教会伊万很多东西,他也依旧是那个敏感,率直,沉默寡言的小诗人,一定固执地排斥一切突然强行插足他的生活,蓦然而且不由分说降临的东西,就像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还朝自己扔沙子。因此就算几年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伊万再怎么真心实意地表达对这段友情的珍视,弗朗西斯也难以忘怀那一把湿润的友谊牌黄沙。

 

这里和巴黎很不一样,从列车上下来弗朗西斯就敏锐地察觉到漂浮在人群中由从拥挤车厢中解脱出来造成的淡淡愉悦。列车的靠站类似于一场变相的成功越狱,乘客并非从一个监牢转移到另一个拥有相似格局的监狱,虽然途中借助的交通工具造成的不适足以让人产生骨骼被重组的错觉。自打结束了那场战争,巴黎又一次从废墟中复活,变得整齐又拥挤,全新的建筑鳞次栉比,好像一夜之间砖瓦们都被施了魔法,学会了直立。

 

伊万所在的城市在“五类化”浪潮的猛烈冲击下孤傲地竭力维持它本来的面貌,这里既没有白铁材质的聒噪闸机也没有单色的蜂巢式板房,这里的房子可以带花园;这个城市的地图上既没有博学派描画的同心圆也没有无私派为了赢得民心而刻意设置的多个核心,在这里五种分工的公民杂居在一起;没有一身正气的诚实派会突然跳出来问你是否每天忠于职守问心无愧,这里的人又冷漠又热情。

 

弗朗西斯想好了,他要到商店去,假装一个分管销售的博学者,伪造出滞销的困境然后恳求伊万帮助他。在漫长的旅途中他设想好了一切,现实也如他所愿,伊万接受了这份来自友好派的免费礼物,唯一出乎他意料的是,活泼的智能人王耀并没能因为使用者的爱好而成为身穿复刻盔甲的模特。外形设计者曾辗转地到过东方去,对于东方人的聒噪保持微妙的喜爱,因而在设置性格时给他的同事提了条小小的建议。弗朗西斯这奇妙爱好的成果不仅给喜静的士兵造成了创作过程中的一点小麻烦,并且决定了王耀的1%程序彩蛋,最终在某个夜晚成为了伊万睡眠的最坚定阻挠者。但如果也仅仅是这样,弗朗西斯在若干个日月以后也不会那样后悔。

 

有些人做的事在别人眼中是放大了的愚蠢,而在行为者自己看来那只不过是从心所欲罢了,就像弗朗西斯和珍妮特最终决定结婚一样。弗朗西斯,一个博学派体系内的中层干部;珍妮特,无畏派的,审核结婚申请表的文书只看到这里随即将仔细装订好的文件归到了一边,这事她做不了主,要向上级请示。

 

然而直到一年后的今天,现在的弗朗西斯已经出完差并且睡一觉醒来,就算每隔两个月再递交一份申请书也依旧石沉大海,接待员甚至怀疑珍妮特未婚先孕,以至于弗朗西斯那样频繁地来这递交一些表格和材料。弗朗西斯完全不知道,就在他说出来意的时候,接待员已经在脑海里画出了将来他们一家三口,孩子被称为“杂交的”和“私生的”,而父母则合情合理地被贬谪,到这个国家和她野蛮的邻居接壤的地方去做苦力,不分昼夜地牧马喂羊修筑工事。

 

在接待员、文书和文书的上司看来,这一对在各自派系内部都发展良好的年轻人不断申请结婚的行为无疑是让人吃惊的自我毁灭。他们唯一的念头就是那个他们表面尊敬的主任赶紧同意这对年轻人的申请,然后不厌其烦地派出无数个“间谍”去刺探新人日后的婚姻生活,两人越后悔,他们就越愉快,因为在大多数人都选择不冲破派系制约的情况下,这样的事终归会让“勇士们”一日日哀叹,厌恶自己的孩子,消磨掉最后一点对对方的爱意,然后后悔,保持后悔的心情直至死亡。在这些文员看来,后悔会是最美妙的情绪,看着原本前途一片光明的年轻人忽然落到比自己还要肮脏的泥淖里,心里总是飘起一串水泡,枯萎的脸像拧干水的海绵突然被松开那样露出吸纳污水的细小孔缝。

 

珍妮特明明知道按照规定博学派不能喝酒。

 

弗朗西斯听见敲门声,珍妮特走进来揭下淡绿色的丝巾,松松地在脖子上绕了两圈。弗朗西斯从她手里接过小篮子,有一盒红豆饼,弗朗西斯和她分享在东方的趣事时曾偶然提起红豆饼,珍妮特只要看见第五区有新开的糕饼店就会进去问是否贩卖红豆饼。外表微烫的面包是最常出现在餐桌上的那种,表面是用小刀划出来的对生叶片花纹,撕开可以看见因高温而颤动的柔软面包芯,炒过的瓜子仁掺在膨发的面粉里,于是弗朗西斯就洋洋得意地告诉珍妮特曾经的乌克兰在出口葵花籽油方面取得过怎样惊人的优秀成绩。  

 

她以为用餐布盖着就没人能发现,一瓶李子酒。事实上弗朗西斯比起这个无畏派女士更不胜酒力,他照常解释自己在入编博学派之前绝不是这样半杯微醺一盏醉倒的,大概是负责分解酒精的那些生物酶在禁酒的几年里统统逐步演变成只能分解淀粉的了。

 

有时候,珍妮特对弗朗西斯式的笑话表现得不知所措,而弗朗西斯又是那么乐于讲解,但是这位值得尊敬的无畏派女士有她自己的尊严,她仔细聆听半醉之人的嘟囔,试图找到其中的破绽。但在这一天,弗朗西斯结束他难得的一次出差,仅仅只讲解了葵花籽的部分,他好像很疲倦,放下杯子就轻轻倒在床上,埋头大睡起来。

 

虽然弗朗西斯并不困,他已经睡了一觉起来了。正是一年前的这一天,他和珍妮特终于鼓足了勇气去递交申请书,然而过了一年之久,没有消息要求他们准备好接受审核,甚至没有申请被拒绝的消息,好像他们所递交的一切都被粉碎机不小心吃掉了,或者被没有掐灭的香烟引起的一场小火灾烧掉了,或者像水那样被蒸发掉,像白墙上的墨印小广告一样被抹掉铲掉遮盖住,办事员们尽可以找出无数种方法做到视而不见,没有人可以再找到,再看到那些表格,因而也就没有回音。而对待青少年的酷刑则更让人痛苦,“杂交的”孩子一年年顽强地递交入队入团的申请书,坐在教室中央望着周围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到彼岸去,看着那些徽章像鲜红的痣在同学们的胸口上笑容晏晏。

 

弗朗西斯原本很喜欢自己的名字,他的妈妈告诉弗朗西斯他是个名为“自由之人”的正宗巴黎人,但是现在他好像已经只能用装睡来躲避这令人拥有诸多自由的世界,甚至在熟睡中他也逃不出这狭小的板房,有那么一瞬间他开始羡慕矗立在街道一侧的阿尼娅。

 

人们所说的自由究竟是什么意思?

 

 

把人分成五类由《分歧者》提出,分别是博学派、无畏派、无私派、诚实派和友好派,其中无私派是掌握行政权的派系,由于身穿灰色衣物,被称为“灰袍子”,都是电影的设定。

珍妮特就是贞德姐姐了,关于“珍妮特”的含义我选择了少女,“上帝是仁慈的”无神论者觉得布星。

有生之莲 看来鼻音边音不分是大多数lan方人的致命弱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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